鳥

眼前出現了一隻鳥.

就在我從醫院走出來,準備要牽車的時候, 看到了這隻鳥.

不算大的體型,但是飛得很低,從我眼前咻一聲,沉沉地掠過.

迎面走過來的女子低頭滑著手機,對於剛才這隻鳥在我倆之間的經過毫無察覺.

坐在路旁機車上的一對小兄弟,正玩著小孩的遊戲,也完全不知道剛才我看見了甚麼.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不知道從何開始, 這隻鳥開始在我住的城市出現.

有時穿梭在車陣中, 等紅綠燈的時候以幾乎快撞到騎士的安全帽的高度, 從我眼前飛過.

或是有時在人來人往的街上, 在我看向天空之際, 發現牠從電線桿飛下來.

這隻鳥從不飛向我, 我卻清楚知道是同一隻, 儘管我從沒好好看過牠的體型色澤羽毛,
牠可能是一隻黑鳥, 或灰鳥; 我也沒看過牠飛向哪, 停在哪. 但我很肯定知道是牠.

有天, 我從便利商店繳完電話費, 要走回家時, 朝住所的方向彎進了一條小巷子, 這隻鳥又出現了, 牠停在我肩上.

我正哼著歌, 沒理會牠.

牠開始開口說話 "喂, 我知道你看的見我."

"我知道你知道啊." 我邊說邊繼續走著.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鳥問我. 

"你不是一隻鳥嗎?" 講出這句話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

"不是喔, 其實我就是你" 我停了一下,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

牠繼續說了下去 "你應該還沒發現,每次你只要一想逃避現實,或有甚麼事與願違的事情發生,你就會看到我, 我不是每天都無聊沒事做在天上飛來飛去的."

"事與願違?" 我重複了鳥的話, 突然想到上禮拜和女友的冷戰, 之前和爸因為奶奶住院的照顧問題發生的爭吵, 還有學費無法貸款可能要辦輟學,還有許多許多...

忽然之間所有曾讓我內心痛苦又掙扎的事件一一在眼前展開, 我心情一下子變差了.

鳥又說下去, "你自己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吧? 人都有惰性, 想走最快的捷徑, 想過最舒服的生活, 不想思考人生中煩人的問題, 不想面對, 甚至不解決打算擺著爛, 但是你知道嗎? 人活著就必須經歷一連串的痛, 越逃避越突顯你的懦弱, 就越常看到我, 你現在看看我變成甚麼樣子."

我轉過頭看著我的右肩,站著一隻鳥,但竟然是我的臉.

那是一張傷心的臉,眉頭皺在一起,流著淚, 在鳥的身上看起來非常詭異. 

我不敢多注視一秒, 便往天空看去, 月亮從厚厚的雲中間露出一道光

"你說你就是我,那麼我就是你,今天這些話也都是我和我自己的對話,你又為何要出現和我講這些?"我停下來看著天空問牠.

鳥沒有回答.

我停下腳步, 轉過頭再看,
鳥已經消失了.